自从冯兴元老开始重译卡尔·门格尔的《国民经济学原理》以来,我们每周都会交流几次。
冯老译得非常仔细,一个多月过去了,刚完成了门格尔的序言,正在处理哈耶克的导言,差不多一天几百字的速度。重译工作当然会修改一些小错误,比如对导言里的这句话,刘絜敖的版本是:
另一个与门格尔纯粹主观价值理论有关的、更为有趣的一点是他的观点相当超前。虽然他偶尔谈到价值可以测度,但他的表述却明明白白地显示,他的意思并不是说任何一个商品价值可以用名义上的另一个等价商品来表示。
而实际上哈耶克说的是“他的意思无非是说任何一个商品价值可以用名义上的另一个等价商品来表示。”
但真正价值重大的部分,是对术语的重新梳理——德语的术语实在是令人费解。比如,哈耶克这句,刘老的翻译是:
甚至直到今天仍鲜为人知的是,门格尔通过一个相当成熟的边际生产率理论,解答了在几个共同起作用的高级财货间最后产品的效用分配问题一—这个问题后被维塞尔称为“归属”(imputation) 问题。
而冯老认为,哈对门格尔如何使用Nutzen一词理解有问题,Nutzen意思是“获益,经济使用价值,价值之类”,门格尔在上面这段话里并没有真正使用效用一词。
然后我们聊到了学者需要通过投入时间梳理知识来提升自己,冯老表示“不从源头梳理,后来的学习者越学越乱”。赞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差不多同时想到了应该重新翻译《国民经济学原理》。我表示“只有一种正本清源的方式,就是回到门格尔和《原理》,以及它诞生时的智识环境”,并给冯老看了我年初写的一段话:
绝大部分对奥地利学派经济学感兴趣的人——我十多年前当然也是其中之一——是反着学的,即先对自由市场感兴趣,听说奥地利学派是支持自由市场的于是开始看相关的资料。
一开始找到的资料自然会是一些洗脑文(就算你读英文材料,也同样如此),如果再深入一点的话(这已经是水平比较高的人了)会找到一些在边边角角上争论问题的论文——这样的文章不是水平不高,而是它处在十分细枝末节的位置。绝大多数人会永远停留在这里,因为细节上的争论是争不完的。
但也可以正着学,从门格尔之前的经济学学起,再到门格尔和同时代的其他人做了什么(门格尔的边际革命和另两位创始人有什么区别),维塞尔和庞巴维克在门格尔的基础上各自发展了什么(这在日后会导致有什么样的分歧),年轻的米塞斯发展了什么(熊彼特发展了什么),哈耶克代表奥地利学派出现在英美经济学圈,他们讨论的是什么(为什么奥派突然风靡英国又突然迅速衰落),年老的米塞斯如何带着《人的行动》为复兴打下基础(但当时的经济学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如此一来,你会一直处在理论核心位置,所有的理论发展过程都会一清二楚。
米塞斯大学(Mises U)的课程永远把Salerno讲奥地利学派的起源和价值理论——而不是其他话题——放在最前面讲,是有其原因的。
另外,这次看哈耶克这篇导言的时候,我留意到一个以前被我忽略的人。哈耶克说:
委员会的成员,除门格尔之外,尚有其他一些知名经济学家,如萨克斯、利本、马塔贾(Mataja)等,……
这位Viktor Mataja是门格尔的博士,第一个全面讨论企业家精神的奥派经济学家。在哈耶克的年代,他还算知名经济学家,后来慢慢就被人遗忘了,直到最近Ulrich Möller和Matthew Mccaffrey又把他重新挖掘出来:
Mataja的工作为企业家精神和公司战略提供了一个独创的、综合的视角,这种视角既具有鲜明的奥地利学派特色,又与解决管理研究中的当前问题具有惊人的相关性。从企业家和公司的结合开始,Mataja将企业家置于生产中心,在那里必须采购、创建、组合和部署资源,以预测未来的客户需要。正确的预期会带来利润,持续的正确预期会带来竞争优势。在此基础上,Mataja提供了有用的概念和想法,例如利润的原始来源和更改因素(modifiers)之间的区别,以及价值的反向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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